镜非落

写手/画手/三坑少女

【绘旅人/路辰】终焉

湮没于漆黑宇宙的无数世界里,一定也有那四个特殊之人,在彻底地沉入黑暗前,他们也曾燃烧。

终焉之前,他们都竭尽全力。


CP路辰,3k+,是写给朋友的生日礼物,以她做的一个梦扩写而成,在已经成为牺牲品的世界里,那四个特殊之人也会有属于他们的故事。



引子.


文明的终焉,会有火雨从天而降把这片疮痍大地上将熄未熄的余烬一同点燃吗。

我站在深深的阴影中,仰望着巨大的灾难从烧得通红的云层里无法抗拒地降临。

奔赴死亡原来是如此寂静的一件事,古老与新生一视同仁,星光的轨迹从不迁移。


而我爱的人,他在天空的船上。


1.

空气里蓄满的不安与慌忙在每个人的呼吸里急促地膨胀,我从人群里穿过,路过一张张麻木而蜡黄的脸,扶着药箱的手臂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。

朱红色的庙宇巍然不动,过于宏大的屋檐在我头顶沉默不语,过往的辉煌覆满了尘土,再也没有僧侣勤勉不休地清扫。

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步伐匆匆,无暇朝神灵投去一眼。

我用力推开沉重的殿门,嘈杂与忙乱扑面而来。宽敞的宫殿被划分成了密密麻麻的区域,战前准备、伤患安置、物资储备,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的工作。

我照常来到隔开的房间里给病患处理伤口,这些年轻的面孔沾满血污,痛苦爬满每一道伤口,而他们只能发出含糊的呻吟。

我尽量放轻了动作,这里很安静,殿内大家奔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,令人不由地紧张。我知道这是在做最后的准备,准备迎接蓄势待发的战争。

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。

我抬起头,看见了一位金发的战士,他迎着我询问的视线露出了意外的神色,然后很快变成了一个爽朗的笑容。

“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,打扰到你了吗?”

我摇摇头,“没有,请便。”我知道他,他叫罗夏,他和他的弟弟艾因都是军队里的强大战力。

来的路上我也远远看到那个黑发的剑客抱着剑坐在倾颓的石狮边,他闭着眼睛,郁郁野芳盛开在他的身侧,他却像一柄锋利的剑挺直在尘土硝烟里。

我告诉了罗夏,他笑了笑,在我的身边坐下来。

他说艾因小时候很喜欢坐在石狮上看戏,跟着丝弦与唱腔摇头晃脑。

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,敌人从天外降临,火光映红了黑夜。那一次很多人都来不及逃走,我们也还没有建造起地下的避难所,拖家带口的人们纷纷跳入河中,在冰凉的黑河里划臂呼喊。

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水,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。年少的罗夏拉着艾因在拥挤的河流中步履维艰,攒动的人头汇成了另一条长河,巨大的爆炸声与一瞬的可怕光亮在不远处的战场轰然炸裂,人们怔怔回头,然后继续向前。

少年停在了原地。

男孩仰头看他,然后一起望着那片他们扎根、他们生长的土地,洪流之中,两个孩子最终逆流而走,回到了故乡。

他们加入了军队,年复一年地战斗与抗争。

故事讲完了,罗夏离开前走过那些战友的床前,一一凝望他们苦痛的面庞。

他问我,“你又是为什么留在这里呢?”

是啊,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?家人都已经进入了避难所,这片燃烧着血火的地面还有什么在挽留我?

罗夏的背影挺拔而坚定,翘起的金色发梢在阳光里亮得刺眼,像这片深渊里不熄的火。

我出神地看着那缕晃眼的光,视网膜轻微地疼痛了一下,好像有另一个背影在我眼前闪过。

是谁的头发……更淡、更柔顺的金色,但同样灿烂而明亮。

我乍然回头,像要寻找谁。

但什么也没有。


2.

大殿的二楼被开辟成了用以清洁的区域,天光通透,晾晒区大片大片的白色床单在风里翻飞起伏,柔软而纯净。

我抱着箩筐走在二楼的走廊上,箩筐里是需要清洗的床单与衣物。隐隐约约的嘈杂声还在从脚下传来,我捏紧了箩筐上的竹条,闭了闭眼睛。

不是他们的声音。

有别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响,来来回回的脚步声、许多人的交谈声、战争的轰鸣声,和眼下的状况何等相似,却又蒙上了一层游离的光晕。

是幻觉吗,从刚刚开始毫无征兆地出现,就像上一次大战我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那样。

那时我在后勤部受到了爆炸的波及,送去急救的路上我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包围着,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,以及始终在视线余光里的一抹蓝色。

……蓝色。

鸢尾的蓝,珊瑚的蓝,琉璃的蓝。

但病房里从来不会有那样浓郁得将要滴落的蓝色,那只是我受伤时的错觉。

我扶住额头,心想待会要给自己检查一下身体,也许是上次的后遗症。

回头时再路过晾晒区,我驻足看了一会这份干净得与末世格格不入的安然静好。正准备迈步离开,突然瞥到被风掀起的白色里,露出了一角蓝色。

鸢尾的蓝,珊瑚的蓝,琉璃的蓝。

那一瞬间有更多的东西迎面撞了过来——

夏日的树荫下温柔的绿色,是草坡上的阴凉光景,还是一双清澈如溪流的眼睛。

与我并肩讲解着头顶星座的柔和声音,让我仿佛嗅到了“九月之夜所闻到的水和星星的香气”。

战火纷飞后贫瘠焦黑的土地,我在断垣残壁间捧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小房子,它碎裂了半边,被另一个人的手掌轻轻接过。

这些碎片快得让人看不清,又锋利得像剐过心口的刀,我捂住闷得发痛的胸口,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
但脚步越走越快,我跑起来,掀起层层叠叠的白布,看见了风中微微摇晃的蓝色披风。

我站在那里,久久不能移开目光。

“那是指挥官的衣服。”

背后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,我转过身,蓝发蓝眸的黑衣军官站在天台边捧着书,淡然地看着我。

没有人会认不出司岚长官,他是理智而冷静的领路人,似乎从未有谁能够动摇他的灵魂。

我嗫嚅道:“指挥官?”

司岚无风无浪的眼神从那件披风上扫过,落回了自己手中的书上,“只有他穿这个颜色,因为在战场上,他需要被所有人一眼看到。”

指挥官……为什么这么久以来,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存在,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军队里有个这么重要的角色。

太陌生了,陌生得让人生疑。

但如果,他就是我记忆里缺失的那个人,一切就说得通了。

司岚似乎看出了什么,平静地说:“所有人都在做战前准备,他现在应该在指挥总部。”

我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跑,跑出几步后迟疑地回头望向司岚:“所有人都在准备,您不需要过去吗?”

他垂下眼拂过书脊,那本书已经很旧了,烫金的字母有些模糊,内页变得柔软卷曲,大概被翻阅了一遍又一遍。

他说:“最后一战之前,我还想再读一遍这本书。”

走出很远之后我再回首,司岚站在白色的海潮间,像浪涌时一块孤独的礁石。


3.

热风推开了虚掩的窗,“哐”地一声拍在了墙壁上。

我刹住脚步,抬头看去,灰白色的隆隆云烟席卷而来,迅速占据了半壁天空。而毁灭的红光从地平线上升起,照进众生的瞳孔。

战争开始了。

我从窗口探出身子,狂风猎猎扬起我的长发,吹得我脸颊生疼,我竭力向着军队出发的方向睁大眼睛,却只能看到茫茫的尘灰。

直到军舰腾空而起,我终于隔着难以企及的距离,看到了那抹鲜明的蓝色。

半空中的玻璃舷窗后,站着清瘦的金发青年,他披着蓝色披风,有条不紊地发布一条条指令。

我不认识他。

我明明不认识他,但指尖用力到发白地捏紧了窗框,一直到我再也看不清他,也执拗地望着那艘军舰。

背后逐渐变得混乱,人们开始撤退避难,有人来拍我的肩提醒我赶紧离开,但很快所有人都自顾不暇,再无心关注他人的去处。

战场上已陷入颓势,在一次次、一次次被逗弄般的攻击中,他们仍用尽全力。

其实所有人都明白,我们的道路前方并无黎明,但黑夜彻底到来之前,我们仍要擦亮微弱的火光,并不惜燃烧自己。

它终于要燃尽了吗?

一阵刺眼的红光在船舱正前方炸开,我听不见任何一点声音,只是声嘶力竭地喊出那个名字:

“——路辰!!!”


再次清醒的时候,焦土与废墟默然无声,坠落的军舰在我的不远处,只剩下微弱的灯光还在奄奄一息地闪烁。

我试图走过去,但总觉得自己的步伐很慢很慢,猩红的颜色一点点覆盖我的视线,我眼前好像出现了站在阳光中微笑着的模糊的路辰。

我想起了他。

那时候一切还没有这么糟糕,人类的反抗还能看到一丝希望。

公园里的草坪还没来得及烧毁殆尽,泛着充满生机的茵茵绿意,他的头发要短上一些,两个被抢球的孩子在他面前哭诉,他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,然后回过头看向坐在长椅上写生的我,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的笑容。

我的恋人,是这个早早陷入战争的时代里,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束光。

哪怕重伤后我遗忘了他,那份光仍然照耀着我。

直至如今。

我微微笑起来。

有什么东西不停地涌出眼眶,而巨大的阴影从云层中压了过来,仿佛毁灭的先兆。

我抬头望去,然后将眼神落回了一片漆黑的船舱。

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他的声音。

是某个风暖云轻的午后,他在我的要求下给我读书,淡金的眼睫温柔地垂落着:

“每一个遇见的人,街上的每一种气味,一切都成了我无节制的爱的借口……

“蝉的尖锐、脆弱的笛声,人们在九月之夜所闻到的水和星星的香气,乳香黄连木和芦苇丛中的芬芳的道路。

“对于那些被迫要孤独的人,是爱的迹象。”


后来我忘记了他,但每一个遇见的人,都在我心里描摹他的轮廓。

窗畔的晨晖,幼嫩的枝桠,凛然的雪松,寂静的星光,每一处光景都是他。

万物微尘都帮我铭记他。

人类已至终焉,但山海朔雪间,曾有过我们的故事,也有过我遇到的那些人们的故事。

我们都竭尽全力。

我们都燃烧不熄。

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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